洪文旭 蘇禮 陜西省中醫藥研究院
“脾惡濕”之說,源出于《素問·宣明五氣論》,張景岳注:“脾屬土,其應濕,濕勝則傷肌肉,故惡濕。”脾雖主濕,但濕過多,必損傷肌肉四肢,發生痿痹、水腫等證。因而脾之運化不及,則又厭惡濕之過盛。“脾喜燥”之說,是由《素問·藏氣法時論》的“脾苦濕,急食苦以燥之”演繹而來,指治療脾濕證時,用苦味藥燥濕。明代吳 注“脾以制水為事,喜燥惡濕,濕勝則傷脾土,急食苦以燥之”,明確把脾惡濕和喜燥兩個方面聯系在一起。他在《醫方考》中亦云:“然脾胃喜甘而惡苦,喜香而惡穢,喜燥而惡濕,喜利而惡滯。”姚止庵謂:“脾本濕土,而性則喜燥,蓋濕極則氣滯而不能運化矣。”葉天士云:“太陰濕土,得陽始運,陽明燥土,得陰自安。以脾喜剛燥,胃喜柔潤也。”這些論述,探討了脾胃清濁升降、燥濕喜惡等特征,有利于我們正確理解脾“喜燥惡濕”的含義。
何夢瑤《醫碥》云:“然脾胃居中,兼該六氣,六氣皆能為之病,不獨生濕惡濕也。”喻嘉言《醫門法律》云:“然脾胃能化物與否,實由于水火二氣,非脾胃所能也,火盛則脾胃燥,水盛則脾胃濕,不能化物,乃生諸病。”指出了脾喜燥和脾惡濕性質不同,脾所惡的“濕”,是水濕過盛損傷脾陽所致的脾濕證;脾所喜的“燥”,則是對脾濕證采取“燥濕”的治療原則。
筆者根據前人說法,認為脾“喜燥惡濕”應該作如下理解。
在生理狀態下,脾既不喜燥亦不惡濕
脾主運化,包括運化水谷精微和運化水濕。所謂脾胃,是人體飲食營養物質攝入、消化、吸收、分布的器官。《素問·經脈別論》曰:“飲入于胃,游溢精氣,上輸于脾,脾氣散精,上歸于肺,通調水道,下輸膀胱,水精四布,五經并行。”尤在涇認為:“土具沖和之德,乃為生物之本。沖和者,不濕不燥,不冷不熱,乃能生化萬物,是以濕土宜燥,燥土宜潤,使歸于平也。”喻嘉言謂:“脾胃者土也,土雖喜燥,然太燥則草木枯槁,水雖喜潤,然太潤則草木濕爛。是以補脾滋潤之劑,務在燥濕相宜,隨癥加減焉耳。”這就是說,脾濕胃燥,氣不可偏也。濕,陰也,燥,陽也。陰陽宜平而不宜偏,偏則亢,亢則害。所以脾主運化水濕,言其并不惡濕;燥雖能勝濕,但太過又易損傷脾陰,故脾亦不喜燥。在脾胃燥濕相得,既無太過,又無不及時,才能使脾胃陰陽平衡,運化正常。
在病理狀態下,脾濕則喜燥,脾燥則喜濕
燥和濕既屬六氣,又為六淫。清代石壽棠《醫原·百病提綱論》認為,無論外感、內傷,總不外乎燥濕二氣,提出病機是“水火即燥濕所變,而燥濕又因寒熱所化”。陽氣虛則蒸運無力而成內濕,陰血虛則營養無資而成內燥。并認為“燥郁則不能行水而又夾濕,濕郁則不能布精而又化燥”。
若脾的運化功能失調或津液干涸,使全身的水液輸布呈紊亂狀態,則出現水濕內停或津液不足等現象,產生脾燥和脾濕的病理改變。脾濕證是由外感濕邪,或過食生冷,或內濕困脾,以致脾胃運化失司,升降失常,水濕停聚,多見身困體倦,頭重如裹,脘腹脹滿,大便溏泄,甚則浮腫。且濕證纏綿,常多兼證。治療上宜健脾燥濕為主,選用平胃散等方劑,藥用蒼術、厚樸、草果、砂仁、白術、茯苓、姜半夏之類,即《素問·至真要大論》所謂:“濕淫所勝,平以苦熱,佐以酸辛,以苦燥之。”至于因濕郁日久所致之寒濕證和濕熱證,則宜在燥濕的基礎上,分別采用溫中化濕和清熱利濕等法。
脾燥證則由于外感燥熱之邪,或因汗、吐、下、失血、奪精之后,所致熱盛傷津;或陰津不足,使脾胃失其濡潤滋養而燥化,出現鼻干咽燥,口渴心煩,干咳少痰,或痰中帶血,皮膚皴澀,發枯不榮,肌肉瘦削,小便短赤,大便干結,脈象細數等癥。治療上應滋陰潤燥,選用沙參麥冬飲、增液湯等方劑,藥用沙參、麥冬、石斛、玉竹、山藥、麻仁等,即《素問·至真要大論》所謂:“燥淫所勝,平以苦濕,佐以酸辛,以苦下之。”從而使全身或某些組織器官得以濡養而燥濕相宜。
總之,脾在生理狀態下,既不喜燥又不惡濕,應以平為期;在病理狀態下,脾濕證宜用燥法,脾燥證宜用濕(潤)法。